原作:Star Trek[TOS] CP:McSpirk,Polyamory 分級:NC17 Note1:這是一個警告,為了我真的沒想過會寫的東西。 是的你沒看錯,完全沒有看錯,這一篇就是TOS設定下的鐵三角3P設定,精神和身體上的Polyamory,非PWP。無法接受者請小心慎入:) Note2:[反日常]或許不會是個系列,我還不知道,就算他成為一個系列,人物的關係是不是維持不變我也不確定。或許他可能會變成我的「凡事都有其可能」系列也不一定(笑)。反日常相對於日常,那個系列絕對比這一個正常得多。而這個系列依然、依然,寫給我親愛的瓜瓜和路那,這是為了你們。 Note3:本篇篇名和內文多處引用「Unusual Way」這首歌(from Musical "Nine"),如果願意,請找來一聽。 有時候他忍不住會想,這一切到底是怎麼開始的? 或許是那些深夜邊吵架邊討論公務順便共酌幾杯的安適感終究演變成了一種適度放縱其實無妨的錯覺;或許是那些共同經歷的危險和決策瞬間讓這個人……這兩人的存在早已和腎上腺素飆升、腦內啡增長產生一定的連結性﹐或許其實根本也沒有理由── 「咕、」McCoy很輕、很輕地嚥了口口水,在Kirk的手指沿著肱動脈劃過他手臂內側時停下了無意義的思考,Kirk的姆指最終停在靠近腋窩吋許的皮膚上,緩慢畫出不同尺寸的圈,McCoy其實喜歡這個,那表示他的艦長──在這種情境下這無疑是個不適宜的稱呼但他半是嘲諷地把這個念頭踢開──非常放鬆、心情愉悅,雖然他多數時刻不願承認,但這個男人的情緒在很多、可能過於多了的時候,對McCoy自身,以及另一個人,有太多、過多的影響。 McCoy在Kirk以牙齒延續手指的動作時哼哼,「再做一次,」他咕噥,後者正靠坐在他身後,更準確來說,是McCoy蜷曲起身體側躺在他大腿上,頭枕著Spock赤裸的腰,他能夠輕鬆看見以及觸碰到瓦肯人歇在雙腿間的陰莖,標誌性的雙冠狀溝在適度充血時看來是偏暗的綠色,這太奇怪了,McCoy心想,到底是怎麼開始的? 荒謬感捲土重來。他在Kirk持續觸碰自己的同時伸手鬆鬆圈住Spock,輕柔地撸了幾次,手指在某個特定的區域加重力量,那讓Spock不受控制地縮了一下。 「Leonard,」瓦肯人坐起身,拉起McCoy的手,親吻手指的動作和他聲音裡根深柢固的拘謹混合成奇特的情色感,只在這種時候,他、和Kirk會以名字稱呼他們的醫官,就像是種不需明言的區隔,在同僚、友人之外,僅在三人之間隱而不宣的連結,「今晚我希望你能夠同意讓我進入,」他說,聽起來就像只是走進醫療艙向McCoy商借一組實驗用藥劑。 Kirk在McCoy回答之前就笑了出來而McCoy毫不客氣地以手肘給了他一擊,他立時轉為嗆咳卻不放棄,他拉起McCoy從背後抱著他就像抱著巨大抱枕,一邊笑攤在他肩上,「每次Spock這麼說都很有喜感,」他無視McCoy回頭瞪視的殺人目光,「別這樣看我,我也喜歡聽他用一樣的嗓音問我能不能讓我操進床墊裡,反過來也不賴。」 在翻白眼的同時也忍不住露出笑,McCoy戳戳Spock的胸口,知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過於縱容但他實在不太在乎,「之後讓我射在你嘴裡就行?」 「同意,」瓦肯人長身從床頭的小櫃上拿起潤滑劑,Kirk卻在此時對他伸手,「我來。」 Spock看了McCoy一眼,得到一個無所謂的聳肩,他將管狀的膏狀藥劑交給Kirk,在Kirk緩慢而輕柔地用手指展開McCoy,而後者半攤在他懷裡,努力維持平穩呼吸卻時不時被Kirk手指的動作逼出幾個喘息的畫面中氣息難以自制地粗重起來。 「你知道嗎,」Kirk看著Spock開口,他的兩隻手指還停在McCoy身體裡,看來如此自在又極其色情,「有時我真愛看你受罪。」 「雖然我不想這麼說,」帶著喘息,McCoy距離Spock更近,近得能夠清楚看見他勃起的陰莖正在掌心輕輕抽動,McCoy咧嘴一笑,「好吧我也想這麼說,我真愛看你受罪。」 瓦肯人微微皺起眉,「基於我們之間的連結關係,藉此感覺愉悅完全──」 「不合邏輯。」Kirk和McCoy同時說又同時笑了,「就是不合邏輯,」Kirk作結,看見Spock毫無自覺地因此微微抿起了唇。 「過來,」他笑著對Spock招手,在瓦肯人傾下身時把他拉進一個綿長的親吻裡,「你這傻子,」Kirk半喘著說,帶著化不開的愛意。 McCoy瞪了他一眼,「你以為自己好到哪裡去?」 「或者說,我們都是,」Kirk在McCoy轉身跨跪過自己大腿而後小心趴了下來時又一次吻住他,目光凝視立跪在McCoy身後的Spock,「我們都是。」 △ McCoy感覺事情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其實這感覺已經持續了好一陣子,在更早之前,他的好友,和那勉強大概算是另一個好友的兩人組合,好像奇妙地融在了一起。不是字面意義上的,那只是種感覺,就好像原本他們那些默契、在艦橋或平常時候交換的眼神在某個非比尋常的分秒徹底碎裂重組成另一個相似於以往又截然不同的空間。 當時的McCoy隱約感覺到了,當他看見他的艦長在Spock遞來一份報告後轉身走開時凝視那個背影的方式;或是Spock站在那裡,就只是站在那裡注視著Kirk彷彿他是一切的中心,McCoy幾乎可以真切看見那兩個人的靈魂前所未有的貼近、幾近不分彼此。 他感覺有趣、欣慰,他為此高興,和一點點似乎總會有的寂寞,以及更多、更多,非比尋常但莫名存在的哀傷。 他無法理解原因,更可能他並不真的想探究原因,因此他在那些時刻,特別能夠感受到某些情緒在那兩人之間流動的時刻悄悄挪開目光,或安靜離開。 我們曾經是朋友,以一種非比尋常的方式。McCoy在某些時刻這麼想。 如果缺少其中任何一個,他們都不會是現在的樣子。和Jim?或許可能,要喜愛這個男人如此容易,憎恨他的速度又可能更快得多。只要曾經站在他身邊,就很難不被他強大的魅力吸引,他總會逼你看向希望那一端,雖然這件事本身就會帶來痛苦,但感覺總是很好;而Spock?那就是純粹讓人討厭又討厭不起來的存在,人又怎麼能真心討厭一個聰明到看不清自己正在犯傻的傻瓜呢? 他們可以和其中一個做為同事、或是進一步,成為朋友,但只要少了任何一個,少了任何一個能夠讓他們在某些獨特的時刻逃開另一個與之作伴的存在,他們不會也不可能以這個方式走到現在。 他曾經以為這個平衡不會改變,或者說,他曾經以為那些可能讓一切變得不同的時機從未真正累積到能夠造成改變的程度,即使那些充滿魔力的分秒曾經一次次以獨特的方式在他、在他們胸口刨出一個個小小的空洞,在兩肋之間心臟之前藏進一些柔軟的透明的溫暖的氣泡,但也僅止於此。 就像是那個McCoy獨自在醫療艙守著在一次任務中受了重傷的Kirk,直到那雙棕色的眼能夠睜開,用低啞的聲音咕噥著「怎麼每次來接我的死神都長得像Bones呢?」,他才驚覺自己竟看著那人昏睡的臉一夜不願闔眼的瞬間;或是那一次Spock在任務中意外失蹤,他們花了幾天幾夜找回他,那時Kirk蹲跪在半陷入昏迷的Spock身側,微微彎曲著頸子頭顱幾乎靠在他手臂外緣,神智明顯不清醒的瓦肯人無力抬手撫過Kirk臉頰,最終手指落在正幫他做檢查的McCoy前臂上,安靜歇息在那裡而McCoy竟愣在當場直到Kirk抬起頭來後才能繼續下一個動作的時候。 他們一次次讓那些從眼前經過,那些破碎、獨特、呼吸突然不再重要的片刻。原本McCoy以為那些從手中滑落的東西會就此墜入時間長河,成為悠遠未來可預見的淡淡緬懷,最後終將一笑置之。 但或許,終究有那麼一次,Kirk和Spock抓住了那個或終被攫住,被那一個非比尋常的瞬間,而McCoy不在其中。 他並不覺得不好,他知道這樣很好,沒有任何理由能夠阻止兩個靈魂彼此靠近──尤其是那兩個人,他們已經注視彼此那麼、那麼長久,長久到足夠讓一切產生質變。 所以他走開了。聽起來過於戲劇性,但執行上卻遠比想像中輕易。 他的工作性質和那兩人本就有專業差異,他可以不上艦橋,刻意避開非工作時的接觸,甚至不和他們一起打發閒暇時間,只是幾個簡單的動作,就算依然待在同一艘星艦上,就可以像是突然分距象限兩端。 直到那一天。 只是固定的體能測試,高階軍官們各自選了時間到醫療艙報到,獨自在表定時間到來的Spock看來一如平常,除了McCoy在他眼角發現的一絲憂慮,就像這個聲稱不具有人類情緒的瓦肯人正受某些難題所擾,他想著要問,但他還沒想好怎麼開口,隨後出現在醫療艙的Kirk就讓他把未成形的詢問又吞回肚裡。 Spock的煩惱是Kirk該解決的問題,McCoy不免有些壞心地這麼想,不願承認自己是否真的有那麼一秒感覺失落。 那天的一切看來都很正常,直到McCoy在走回辦公室之後聽見非常小聲的爭執。醫療艙沒有別人,爭吵的無疑是Kirk和那冷血的瓦肯人,McCoy猶豫著是否介入其中,而當他下定決心回到兩人所在的艙室時就看見他們站得極近,Kirk的上半身幾乎完全侵入Spock的私人領域,彷彿閃動火焰的棕色眼睛緊盯著對方,「你知道不對,」Kirk這麼說,而Spock意外地沒有任何反駁。 「呃、兩位?」McCoy的聲音很輕,正選在Spock剛舉起的手觸及Kirk的瞬間開口,「如果──」他在那兩人同時一震又同時轉頭看來時困惑地眨眼,「需要獨立空間?」 「不!」Kirk說,過高的音調聽來有些尖銳,McCoy看著他,「Jim?」 「……不,」Kirk幾乎是下一秒就冷靜下來,他直視McCoy的眼瞬也不瞬,「我只是想──」 「請你留下,醫生,」Spock接著說,不同於Kirk,他看來和平常沒有不同,除了Kirk的手很輕很輕地搭在他手臂上而他竟毫無所覺。 McCoy遲疑了一會兒,他想要走開,自認這不是個自己應該介入的事件,但他卻被那兩雙注視自己的眼睛釘在原地動彈不得。「好吧,」他嘆息,「好吧,你們兩個到底在吵什麼?」 「沒什麼,」Kirk飛快回答,而Spock在他身側挑起眉,「我認為和上次數據相較,艦長下降約3.52%的體能狀態是應於醫生討論的問題。」 「嘿!」 「噢哦,」McCoy愣了一小會兒,非常短暫的幾秒,言語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這種事你就該寫份訊息給我啊,Spock,」他在Kirk動作明顯地畏縮了下時忍不住笑了,感覺有某些壓力離他遠去而他不肯深思那到底是什麼,「我想就從調整晚餐的內容和增加體能訓練開始?」 「我恨你,Spock,」Kirk嘀咕,明亮的眼中看不出一絲憤怒,「還有你,Bones,你們一樣可惡。」 「不不,我們只是一樣關心你,」McCoy說,沒有發現音調比自己意識到的更為愉快一些,他看見Kirk和Spock飛快交換了一個他看不懂的眼神,而後兩人的視線又一次同時回到他身上。但他不太在乎那些,他更在乎的是在那一刻開始他感覺他的朋友們回來了,這似乎很好,也讓他暫時不想考慮其他。 但他其實應該更多考慮這其中的意義,只是當他發現這件事時為時已晚。 △ 他們兩人並沒有真的「好轉」,這是說,如果把那些沒有必要的針鋒相對、只為了反駁對方的而反駁的意氣用事當成不友善的警訊的話。 Kirk和Spock依然處於這種狀態,並不那麼顯而易見,Kirk還是企業號的獨裁暴君,而Spock動用各種規章反駁他的命令,在一些例行公事或並不那麼重要、緊急的任務上,這都是他們的慣常行為,但在這一陣子失去了原本總帶有的些許戲謔和不需明言的默契,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喻的緊繃和嚴厲。 McCoy沒有發現,至少他在真的有人來和他討論這件事之前沒有意識到。發現這件事的是Uhura,或許還有其他人,但只有Uhura帶著一瓶莫札特找上了企業號的好醫官。 「他們兩個今天鬧得很僵,你真該看看……我從沒看過Spock用那種表情面對艦長,」她說,看起來顯得憂心忡忡。 「只是意見不合吧?」他有些過於輕描淡寫。這兩天並不是沒有見到那兩人,事實上這陣子以來他們一定程度又恢復了過往常有的行程,偶爾在半夜一起喝上幾杯,他有時會在那兩人下棋時出點「頗具風格但暫時難以採納」的爛主意,或是在他們散步到醫療艙時和Spock用幼稚的語言互相攻擊,再一如往常把這些全怪罪Spock好讓Kirk必需付起全責,而瓦肯人會用那種人類竟能如此不可理喻的眼神看著他,不管回不回嘴都用表情讓McCoy氣上半天,最後以Kirk火上加油似的調停作結。 那很正常、很平凡,就是他們總會有的夜晚,而那兩人在他面前看不出一絲異樣。 「不……我不這麼想,今天Spock拒絕艦長要求他做的某個測試,只因為『無法在目前的人力調配下挪出更多時間進行例外實驗』,你不覺得很怪?」 的確,McCoy皺起眉,「艦長怎麼說?」 「他什麼都沒說,他瞪著Spock搞不好有五分鐘,然後回到位子上,之後也是,除了在這一班結束時交代他會在艦長艙房外他一聲不吭,也沒人敢跟他講話。」 「……Spock呢?」他問,又在Uhura無奈地聳肩時一撇嘴角,「沒反應,對吧?」 「你知道他的,」那就是默認,Uhura嘆了口氣,把放在桌上的那瓶酒往前推向他,「Scotty贊助。」 「嗯?」 「他說他以前和女友吵架就送這個,巧克力奶油酒,又香又甜、人見人愛,」最後幾句明顯是直接複製輪機長的聲調語氣,她有些俏皮地笑笑,用她那種你們這些小男孩,快去打一架然後少做蠢事了的方式。「隨便你找哪個聊聊,艦長會聽你的,」她像是強調般說,「他們總得有一個先改變態度。」 McCoy沉默了幾秒,最終他搖搖頭,「妳其實知道,他並不真的會聽我的,」他盯著桌上形狀優雅的酒瓶,聲音裡帶著一絲空虛和終究忍不住的好笑,「他只是製造出這種錯覺好讓我總會繼續質疑他的命令。」 Uhura聳聳肩,「好吧,那你也知道,以他來說,那就等於會聽你的。」 「也許哦,」McCoy站了起來,順勢抓起那瓶酒,才走到門邊又停住,「等等,妳剛才說Scotty拿這個安撫女友,然後妳要我帶這個去安撫那兩個混蛋?」 「我就是這個意思,」Uhura毫不遲疑,「你真以為會歇斯底里的只有女人?」 McCoy在那「你不是吧?醫生」的目光中畏縮了下,他飛快拋下一句「當然不是這樣」,音調和轉身離開的步伐都有些過於急促。 「McCoy,」她在他身後叫喚,McCoy半旋回身一臉不解,「怎麼?」 「灌醉、打一架,你們不是說男人都這樣解決問題?」或許是因為McCoy的行動讓她稍微安下心來,Uhura掛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瞅著他,「雖然用性別來討論這個實在太蠢了,不過──」 「不過他們兩個就是蠢蛋,一點沒錯,」McCoy喃喃,又在看見Uhura好笑的表情時收整神色,「不,我絕不鼓吹暴力行為。」 「你最好帶上你的醫療用三錄儀,」她說,忽視了McCoy說的每一個字,「或骨骼修復機。」 McCoy翻了個白眼,「祝福我活著回來,」他旋身走開,想了想又扭回頭,「沒有賭盤,」他盯著Uhura直到她不甘不願地點頭,「沒有Scotty。」 「這不公平!」 「沒有Scotty,」他再次強調,「或許下次,但這次不行。」 大概是那些聲音中的不確定畢竟出賣了他的憂慮,Uhura這次終於放下玩笑的神情點點頭,「或許下次。」 △ 在敲門前,McCoy多多少少在心裡擬定了策略。 相對於Spock,Kirk是比較好溝通──正確來說,是McCoy比較有信心可以溝通──的一個。所以他現在站在艦長艙房門口,臂彎裡夾著一瓶巧克力甜酒,盤算著要怎麼開口和Kirk討論一件他其實缺乏真實感的嚴肅事件(那兩人在他面前太過正常了),可能先從減少船員的憂鬱開始,至少McCoy自己對被推來處理這件事感覺非常憂鬱;或是乾脆點,直接用酒瓶把他敲昏。 每一次James Kirk發生危險的時候就是Spock會對他無條件投降的時候,McCoy陰側側地想,也不是平常Spock就真的常在反抗他們的艦長,那就是時間問題。 「Bones?」意外地,Kirk就站在自動開啟的門後一步之距像頭踞守領地的雄獅,初見McCoy的訝異只一眨眼便轉為了悟,他很輕地點了下頭,「我沒事。」 在給他個白眼或一頓臭罵之間McCoy沒有選擇任何一個,他對那過於明顯的拒絕聳聳肩,「我只是想,或許你想找人聊聊?」他拍拍酒瓶,「我可是帶著禮物來的。」 「……」Kirk看了眼那瓶巧克力甜酒,轉回盯著McCoy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個什麼足以讓他發笑的東西,瞇起細紋的眼角如此柔軟,那該是個盛接溫暖笑意的表情,但他並沒有真的露出笑容,只是原本緊繃的肩線稍微放鬆下來,他很輕、或許並不自覺地往前靠了一小步,搖搖頭,音調極淺,帶著一種難以清楚辨識卻的確存在的刺痛,「不是現在,Bones,不是現在,我累了。」 或許他應該走開,讓Kirk自己安靜一會兒,在某個短暫的分秒McCoy這麼想,「忙著和瓦肯人嘔氣?」結果他這麼說,在Kirk皺眉之前就已經感受到胃裡湧出的後悔,McCoy知道自己不該這麼說,他縮了縮頸子,從Kirk嘴角非常輕微的動作知道他的好友並不為此生氣,即使有,那個情緒也沒有過多留存下來。 「就讓我陪你喝一杯,花不了多少時間的,」McCoy堅持,雖然心裡同時有個聲音小小聲地叫他退開,小小聲地提醒他正在踩進不該踩進的範圍,但他就是沒有辦法在Kirk用這種毫無自覺的脆弱眼神看著他時轉身走開。 「不,Bones,我真的──」Kirk在McCoy推開他走進艙房時試圖阻止,但無視他的McCoy已經停下了腳步,他站在小型起居室這一端,背影因室內出乎意料的存在倏地僵直,「我本來不想、」 那個人就站在那裡,起居室靠近舖位那一邊,McCoy最初沒有看見他,或說沒有意識到就是那個人站在那裡,後來他才發現那是因為服裝的關係。那個人只簡單穿著純黑的高領襯衣,軍靴長褲整齊一如工作時,只是上身少了標誌鮮明的藍色制服,看起來就像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存在,更為精瘦、修長,雙手負在身後的動作讓他微微繃緊的手臂曲線異於人類優雅,McCoy有一瞬間想到隱藏在那些肌理之下的力量,有那麼幾秒,從兩肋之間傳來的壓迫感竟讓他喉嚨發乾。 「呃……抱歉,我沒想到你在──」McCoy吞嚥了下,雖然他一時想不出自己為何需要感到歉疚,看見這個人出現在Kirk的艙室本不該是件讓人覺得侵犯穩私的事但他現在就有這種感覺,「抱歉,我、」他猶豫著是否要直接轉身離開,卻又覺得一旦這麼做了就像把什麼秘密拉上檯面,最終他只是嘆了口氣,「我很抱歉,Spock。」 「你不需感覺抱歉,醫生,」他說,音調比平常更為低沉、坦誠但保有餘韻,就好像瓦肯人的聲音共嗚是透過靈魂深處的另一個宇宙而不只是簡單經由喉嚨和口腔,就好像這幾個音節背後還有無數可待解讀的隱喻而那些全部超出地球人的理解範圍。 McCoy是在感覺到一隻手的熱度觸及肩膀時才驚覺自己在「醫生」這個字眼的尾音裡停留的過於、過於久了。 「你在更好,」他盡了最大努力試圖讓自己說的每一個字聽起來稀鬆平常,那或許是對的,因為他從眼角瞥見Kirk如釋重負地闔上嘴。McCoy往前幾步將酒瓶放到桌上,在每一個動作裡都能感覺到那兩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Kirk的堅定和Spock的廣闊在此時合而為一,集中、再集中成一個小小的、純粹的點,一個名為Leonard McCoy的點。他突然一陣恐慌,可他不知道原因。 艱難,但至少看來若無其事地以手撐在桌緣,McCoy轉身面對他的艦長、他的好友,帶著皮膚上抹不去的微弱刺痛感──源於Spock的視線──,「你們兩個有什麼問題啊?」他說,試圖讓氣氛能夠有趣一些,「做為最高階指揮官,在艦橋上吵架會讓多少船員不安你們別說不知道。」 Kirk和Spock飛快互視一眼,各自的沉默一時難以判讀原因,而後Kirk深吸了口氣,「是我的錯,」他的神情保有他一慣的強勢,但McCoy足夠瞭解他,足夠到能夠看出那份自省,這樣就夠了,McCoy在心裡嘀咕,「我只是想說──」 「Jim和我在一起。」 McCoy尚未出口的音節全在這句話裡被逼回喉嚨深處,他轉身瞪著Spock,微張的嘴來回開闔了幾次,「哦,」他乾巴巴地複述,沒有意識到那聽起來更像是痛楚而非震驚,「在一起。」 「以地球人歷史悠久的隱喻來說,」Spock很輕而短促地點了下頭,他往前踏出一步,端整的輪廓在光影變化中微妙地扭曲了一下,「Jim和我睡在一起。」 「等、」 「Spock,我真的希望你別再用不擅長的方式說明任何事,」Kirk無聲嘆息,手指在大腿邊側掙扎,一時無法決定要把他們放在什麼位置,末了他很輕地按住額角,試圖讓自己能更從容些卻成效不彰,「就算你是沿用我的說法也一樣。」 「基於我們的關係,我認為在此事上使用更多地球式的表達方式並無不妥,」Spock像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Kirk因此露出一個陰鬱的笑,帶著某種恨意,「不,你只是想說給Bones聽,你就是想讓他知道。」 Spock凝視著他,彷彿持續了一天、彷彿持續了一小時、彷彿他能夠就這樣注視著這個人類永無止境,他再一次開口,包含一股難以掩飾的沮喪,「我的願望無異於你的願望,T'hy'la。」 「你知道不對,」Kirk咬著牙,帶著嘶聲的字眼只能勉強從他嘴裡脫困而出,「就是不對,Spock!」 「我承認,」Spock皺起眉,「我也承認那超出我的……認知,但錯誤是可以被修正的。」 他看了McCoy一眼,短暫得幾乎難以察覺其中忐忞不安的意念,以及憐惜,但Kirk毫無疑問捕捉到了那些,「修正,」他說,以一種嚴苛近乎傷人的方式,「我恨你用探究科學的方式分析我們的感情,尤其是在你自己都不能相信那些東西的時候!」 Spock的表情就像被突然迎面打了一拳,比起疼痛更多的是錯愕和本能想要隱藏的不知所措,「……我是個瓦肯人,」僵了一小會兒之後他才終於能夠這麼說,低低的聲音只剛好可以被那兩人聽見,「我相信可見的事實。」 「你有一半是感情用事毫無邏輯的地球人!」 「Jim!」McCoy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一步站到Spock身前,或許是因為在那瞬間瓦肯人繃緊的肩膀讓那張刷白的臉看來痛苦不堪;也或許是因為Kirk握緊拳頭抵在嘴角的動作彷彿再多一點什麼就能把他擊倒在地,更可能這些都是原因,更可能是因為他們反常的姿態竟一再、一再讓他回想起那些他和Kirk、和Spock、和他們兩人之間那些獨特、溫柔、稍一不慎便會讓原有的一切突地脹裂的片刻。 「你們兩個到底、」他在注意到自己的聲音有些不穩時停了停,試著用幾個深呼吸把心裡不斷冒出的驚慌往下壓,不是很成功但多少有點效果,他更多停頓了一小會兒,再開口時的音調輕柔,帶著某種撫慰,「成熟點,女孩兒們。你們只是交往又不是要拼命,吵這綠血妖精是不是瓦肯人有什麼意思。」 Kirk抿緊雙唇,一定程度上接受了McCoy刻意裝出的輕鬆,他沒有別開目光,只是微微側著頭露出一小部份頸側柔軟的肌肉,那無意中像是肉食動物示弱的方式差一點讓McCoy真的想笑,他瞥了Spock一眼,果然看見那人也因此稍能放鬆下來,只是壓力依然沉默盤旋在他們之間,McCoy嘆了口氣,「所以,到底是有什麼不對?不就是……你們在一起了,那很好不是嗎,雖然你們沒公開,嘿,」他微微低下視線避開了Spock的目光,雖然他不懂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雖然他這麼做了也還是可以從皮膚上無形的灼熱感知道瓦肯人視線的落點、和更令人在意的,Kirk視線的落點,而那全部讓他莫名緊張,「你們別這麼尷尬啊,我不會說出──」他突然一停,「等等,你們沒有公開的原因該不會和瓦肯有關吧?」McCoy轉頭盯著Spock,浮現憂慮的眼瞇成存疑的線,「對同性交往有什麼莫名奇妙的偏見,就像幾世紀前思想落後的地球那樣?」 Spock呆了幾秒才挑起眉,看起來就像他有四十二種方式嘲笑地球人的不文明但他選擇什麼也不說,「地球歷史上的確有禁止同性戀情的例子,但這在瓦肯是不存在的。瓦肯以異性夫妻為主流,更多原因只在於那是相對有效率的繁衍模式,而非試圖以任何理由干涉個人的情緒隱私。」 McCoy吁了口氣,一度緊繃的眉眼略微放鬆下來,他甚至露出一絲笑意,無疑是為他們的友人們感到安心,「有效率?我得說這聽起來真的很瓦肯──」 Kirk在那個瞬間捉住了McCoy的手臂而那讓McCoy愣在當場,他呆呆看著Kirk的神情從緊繃焦慮猶疑不定到終於沉靜,McCoy認得那個表情,那是Kirk面臨最不可能的困境也不放棄任何機會和希望的表情,那是他背負著全艦的命運也絕不逃避決策及其責任的表情,但他不認得那個眼神,那個像是被室內柔和的光線渲染出星屑微光般寂靜、溫暖的眼神。這不應該讓他的胃像結成一顆沉重的球般往下猛墜但他就有這種錯覺,McCoy下意識地縮起肩然後驚覺Spock就在那裡,在他倆身後,退無可退的恐慌真切嚇住了他,「Jim?」 「Leonard。」 他的聲音很低,那不是Kirk試圖說服誰時充滿魅力甚至蠱惑的音色、更不同於他發出命令時冷靜強勢的決斷,那些音節輕柔、悲傷卻毫不動搖,甚至不屬於任何、任何McCoy記憶中的James Kirk,那不是他的艦長、他的好友、他的兄弟,那就只是……James Kirk,McCoy幾乎要在這個突如其來的認知中畏縮,他很輕地吞嚥了一下,然後驚覺不止是Kirk,Spock的注意力也再次回到自己身上,無形的壓力讓他很想扭頭就跑可他無法動彈。 「怎、怎麼?」他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口,眼角注意到Spock的手越過他身側悄無聲息地劃過Kirk手背宛如麻雀墜落,然後停在那裡,就只是停在那裡,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注意到這個,但他就這樣愣愣看著那些手指怎麼也無法挪開視線。 「Spock是……我的T'hy'la,我這麼相信,」Kirk的低語把McCoy拉回現實,他緩慢地眨著眼,「啊?」 「我確信那是事實,Jim,」Spock的聲音很輕,很堅定,難以摧毀的眼神看起來竟和Kirk驚人神似,他的手還留在那個位置,Kirk的左手手背上方而Kirk的手指纏住了他的,「T'hy'la。」 「所以那到底是什麼意思?」McCoy問得小心翼翼,或許是因為Spock讀出它的方式,就像那個字眼是沙漠的旅人小心翼翼含在舌尖上的一滴水,「T'hy'la?」McCoy低聲覆述,不自覺地用了和Spock類似的語調而那讓Spock安靜地看了他一小會兒,巧克力色的眼瞳在短暫的時間裡以一種獨特的方式同時既激動又溫柔,McCoy在那個目光裡不自覺地縮了一小步,就一小步,他飛快瞥了Kirk一眼卻看見他竟用和Spock同樣的方式看著自己,只是更多了些就連McCoy都覺得陌生的東西,更隱晦、更脆弱、更── 「在瓦肯,那表示兄弟、愛人、伴侶……靈魂存於肉體之外的一部份,」Spock略微挺直背脊,不久前那個柔軟脆弱的表情悄然離去,他又是理智勝於一切的瓦肯人,他解說的方式客觀冷靜,卻讓他吐出的每一個音節都異常頑固。 「這和……」McCoy的聲音乾燥的連他自己都吃了一驚,「到底有什麼不對?」 Spock和Kirk又看了彼此一眼,這次更多了些確認,「在我的認知裡,和自己的T'hy'la結合……這樣的連結關係應是一對一的。」他很短暫地停頓了一下,再開口時的音調同時既堅定又破碎,就像他己經考慮了無數次只是從沒想過真的說出口,「而我,我們最終不得不同意這是個錯誤。」 McCoy發現自己正試著從那些理性述說的字句組合中找出一些跡象,或許關於愛、瘋狂、突如其來的激情甚至於性或慾望,一些可以讓他更能聽懂他的朋友們到底在說些什麼的東西但他什麼也沒有感覺到,Spock看來太過於冷靜而Kirk相對焦躁,說話時投向彼此的眼神卻同時帶著試探、渴望和某種不穩定的氣氛,然後他驚覺那不是他們正在試圖探索彼此而是他們都同時想從McCoy身上找出些什麼。 他在非常短暫的時間裡想起曾經有那麼一次,艦上辦了派對而Kirk被(幾乎)所有人合謀灌醉,Spock扛著他回到艙室,略帶醉意的McCoy陪在一旁,只為了可以在第一時間把Kirk被扔上床的樣子拍下來存檔記念。他只差一點點就成功了,只要多少有些裝醉卻賴在Spock肩上的Kirk沒在他拿起PADD時硬抱住他手臂,在掙扎間拖著McCoy一起摔上床還順便勾倒了Spock,讓瓦肯人的重量把兩個地球人同時壓出一陣咒罵的話。 他想起Spock一手一個拉起兩人後把額前被撥亂的瀏海小心按回原樣的動作,和Kirk大笑著燦亮如星的棕色眼睛。 在那一天、那個非比尋常的瞬間,他同時想大笑想大哭想親吻他們之中的哪一個或被他們親吻想把自己揉進他倆之內蜷伏在那些肢體上方把這兩個人同時據為己有。 但他真正做的是把枕頭丟到Kirk身上,和Spock一人一邊捉住Kirk也不是太認真掙扎的腿扯下軍靴同樣往他身上扔。而那個男人、他們的艦長雙手抱著枕頭倒在那兒,斜眼瞅著他的大副、他的醫官、他的好友們,柔和的光線投落在他顴骨上的陰影美得令人屏息卻掩蓋了他的表情,「我覺得生命可以就此終結,」他說,明亮的眼中流動著微弱的光。 「這毫無根據,」Spock回應,嗓音低啞而柔軟,「以艦長的體能狀態和酒精攝入量判斷,距離猝死尚有相當遙遠的距離。」 「你又在逼我做我最討厭的事了:同意這個瓦肯人,」McCoy歪著頭對他倆微笑,「別撒嬌,你只是醉了不是要死了,如果你真這樣就會死的話──」 「把我/他帶回來。」Kirk和Spock同時開口,三人一時一起愣在那裡,不知隔了多久才終於爆出一串大笑。 McCoy從未真正懂得Kirk的話帶有什麼含意,直到現在。 那是最美好的時刻,那是最絕望的時刻。 正如此時。 (本篇全文收錄於小說本《Unusual Way/非比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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